一只毒兰

你是自由的

高空漂流〈2〉

“后来?”文俊辉拣出餐盘中的茄子,抬头瞥了一眼对方按耐不住激动情绪的表情,“后来那人就改签了。” 
 
“谁问你闹事的那个了?我说的是全圆佑。”权顺荣丝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期待,不轻不重地敲敲桌子,压低声音,“后来他怎么样了?” 
 
文俊辉从餐盘中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能怎么样?他俩还打一架?” 
 
“你自己想想,整个南部航空自建立到现在多少年,出过几次机长拒载的事情?”权顺荣把食指竖到文俊辉面前,“仅此一例。” 
 
“特殊情况。”文俊辉夹走了对面餐盘中的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人家是机长有权拒载。醉酒的人不能乘机谁都知道。” 
 
“可是这回事大啊,机长亲自出面拒载,”权顺荣看着被夹走的红烧肉咂咂嘴,“可太牛逼了。” 
 
“上头又不会找他事,他的做法完全符合民航规定。”文俊辉想了想,忽然又有些底气不足,“不会吧?” 
 
权顺荣把手摊开凑到文俊辉眼前,“你知道那哥们儿积累经历飞行时间多少个小时吗?” 
 
“五万个小时?” 
 
“去你的。他又不是打娘胎里就开飞机。” 
 
“五千个小时!都快抵得上普通机长的两倍!这么牛逼高薪聘来的,合理拒载一违反规定旅客算什么?我怀疑上头都想给他奖励小红花来安抚他愤怒的灵魂。” 
 
“...的确厉害。”文俊辉点头。 
 
“所以这次都说是全机长英雄救美…”权顺荣忽然想到什么,垂头心虚地戳着米饭,没敢直视文俊辉,“虽然我极力反对过,我说我们文乘务长是客舱一部的部草…” 
 
你可拉倒吧。文俊辉端了餐盘站起来,冲权顺荣温柔一笑。 
 
“我先走了,你慢慢吃。值——机——一——枝——花——” 
 
 



闹事的人酒似乎瞬间就醒了一半,蔫蔫地扔下一句改签航班就被带离。 
 
文俊辉伸手整理好凌乱的衣领,重新扎好领带。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自顾自地顺了顺额前的碎发。 

“都别愣着了,进去工作吧。”组员们欲言又止,只好遵从指示进入客舱。 
 
文俊辉站直身子准备跟上,全圆佑还是在旁边一声不吭。 
 
文俊辉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应该要向他道谢。 
 
反倒是全圆佑率先伸过手来。 
 
向他伸过来的手白净修长,摊开的手心躺着一枚胸牌。 
 
蓝色的倒三角是南部航空公司的标志。乘务长:文俊辉。 
 
文俊辉正要伸手去拿,却没想到那人比他更快地握起拳。拳心向下,拳头举到文俊辉的手之上。 
 
他看着全圆佑好看的腕骨有些茫然。 
 
“接着。”下一秒就听到声音,文俊辉下意识地摊开手掌,胸牌落入他手中。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降落在三亚凤凰国际机场,外面温度28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先不要站起或打开行李架。等飞机完全停稳后,请您再解开安全带,整理好手提物品准备下飞机。从行李架里取物品时,请注意安全。您交运的行李请到行李提取处领取。需要在本站转乘飞机到其他地方的旅客请到候机室中转柜办理。感谢您选择南部航空公司班机,下次旅途再会。” 
 
告别了一众因饥肠辘辘而放弃了减肥的组里小姑娘们,文俊辉拖着拉杆箱直奔机场酒店。 
 
本身就嗜睡,高强度的工作更让他忘了填饱肚子,心里只有一个睡觉的念头。 
 
 

 
等文俊辉被电话吵醒时,三亚已是黄昏。暮色快要来临,火烧云从天边撕开一个口子。 
 
他揉着睡炸的头发听着权顺荣在电话那头叨叨,单手拉开了阳台的玻璃门。 
 
“那安检那边怎么说?”他倚着栏杆闭上眼睛,隐蔽地打了个哈欠,听着权顺荣讲话。 

“安检给的说法是..人过安检的时候各项行为都正常,他们不担责。”权顺荣的口气有些嘲讽,“最可笑的是..” 
 
“说是有可能在隔离厅里喝的酒,是吧?”文俊辉嗤笑一声抢了他的话。 

“哟都学会抢答了。”权顺荣好像在出登机牌,电话那头的声音乱糟糟的,“行了我这出了点情况得临时加座,先不跟你说了啊。不过最后再说一句,他们这锅甩得也太没水平了。” 
 
文俊辉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他挂了电话,依旧赖在栏杆上不肯起身。黄昏时候的三亚很美,潮热的空气也是他自小熟悉的环境。 
 
就这么安静了不到五分钟,文俊辉听到隔壁的玻璃门被拉开的声音。目测两个屋子相隔不过一米距离,文俊辉决定起身回房,毕竟在这样的环境下一起吹风着实有些尴尬。 
 
却不想在回身的前一秒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全机长?” 
 
全圆佑就算换上私服也还是白衬衫,更衬得他眉目俊朗宛若少年。 
 
那人却像是一点都不意外,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很自然地打招呼。 
 
“文组长。” 
 
文俊辉瞬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装作很惊喜的样子,“没想到我们居然住隔壁。” 
 
“大概是开航前会的时候文组长没有留心听。”全圆佑想起了昨天开航前会时文俊辉的样子。他忽然觉得心情不错,于是微微翘起了唇角。 
 
文俊辉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他无话可说。 
 
“啊..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今天帮我解围。”他最擅长转移话题,开会时睡着肯定不能继续说下去了,只好一脸诚挚地向全圆佑道谢。 
 
“想道谢不如请我吃饭吧。”对面的男人睁大眼睛,抿起嘴看着他。 
 
“啊?” 
 
 

一个小时之后,文俊辉和全圆佑坐在了三亚最热闹的晚市上。 
 
“你点吧。”文俊辉客气地把菜单推过去,为自己即将干瘪的钱包感到难过。 
 
“我不吃海鲜。”全圆佑看着他的脸,很认真地说。 
 
文俊辉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又过了二十分钟,两人一人手里一份清补凉,并排走在三亚的街上。 
 
“我很喜欢喝这个,如果有在三亚过夜的航班就会专门来买。”文俊辉专心地捞着椰汁里的西瓜,给身旁的人解释。 
 
全圆佑也没言语,喝掉半碗之后才回应他,“清补凉,感觉这个名字很怪。” 
 
“一开始我也觉得,不过好喝才是真理。”文俊辉微微一笑,仰头喝完最后一口。 
 
 
 

热带气候的迷人之处在于,春夏秋冬都能感受到夏季的活力。 
 
可是文俊辉和全圆佑之间已经沉默了整整十分钟。 
 
纵使文俊辉话再多,全圆佑也总能云淡风轻地噎住他。 
 
文俊辉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但他无限积极的客舱部草名号可不是白叫的,比如现在他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问全圆佑问题。 
 
“为什么你几乎从来不飞国际航线啊?” 
 
全圆佑蓦地站定,没有表情地看了文俊辉好一会儿,久到文俊辉都觉得自己要完。 
 
他突然垂下眼睑,细长的睫毛微微翕动,眼睛湿漉漉的。 
 
“我父母的原因。” 
 
文俊辉心一沉。虽然只与全圆佑相识两天,却几乎见过他各种情绪。 
 
这副模样,却着实让人心疼。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文俊辉面带歉意,伸手拍他的肩膀。 
 
路灯下的全圆佑看起来格外单薄,他沉默了一阵才又开口。 
 
“因为我父母把我生得太懒了。” 
 
“国际航线太远了。” 
 
“我睡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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