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漂流〈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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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俊辉下意识地转身就走。
换一个出口吧，他对自己说。他加快了步伐，甚至想要矮着身子混入人群之中。
可看见对方的瞬间即刻想要逃，就说明已经开始坏事了。
文俊辉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灵光闪现般觉得自己大概要玩完。刚刚仓皇的情绪令他陷入了一种巨大的尴尬之中，他怎么会怂得想要跑。既然这样，他又开始盯着地面发起呆来，还不如给我一刀来得痛快。
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周身的空气都凝滞起来。文俊辉站在一片自我营造的悲壮氛围之中，决定返回刚才自己撒腿就跑的地方和全圆佑当面对质。可就在这个心一横的当口，他转过身发现全圆佑正站在十米开外，和一个票务小姑娘聊得火热。
见鬼了。文俊辉听到自己轻声的冷笑，他又仿佛看到自己刻薄又嘲讽的面部表情。
十秒之后，匆匆而过的人们不无好奇地看着这个身着制服却疯狂用双手蹂躏自己脸颊的年轻男人。如果他们的目光再放远一点，就可以看到十米开外那个用手撑着脸看过来、丝毫没有理睬身后面带羞涩小姑娘的另一个年轻男人。
为什么我会露出这种表情我才是见鬼了吧。文俊辉抬手捂住额头，无力地盯着地面。如果航站楼的地面可以吸收目光并且转化成恶势力，那么从昨天开始这里经过的每一个人都要被文俊辉的目光拖拽到地下十七层每天听伏地魔讲鬼故事。
文俊辉想，我还是溜了。
全圆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我有话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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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肉、白砂糖、番茄酱和彩椒都要去二楼买。你家没有消毒液了，先买这个会快点。”全圆佑看着购物清单，每买一样就划掉一样。他收起手机示意文俊辉跟上，正好迎上了身侧人不明意味的目光。全圆佑坦荡得很，他只是挑了挑眉表示疑问。而文俊辉立刻堆起一脸假笑，摆手说没事。
这人对我家周围熟得跟他故乡一样，可别不是提前来踩过点吧。
当全圆佑和文俊辉拎着大包小包回到文俊辉家时，全圆佑的轻车熟路和对他家周围公交站地铁站超市商场电影院都了如指掌的样子证实了文俊辉刚才的想法。
绝对是来踩过点的。
文俊辉不禁为自己这样一个独居男子的人身安全感到担忧。他开始琢磨是否有必要找一个室友。正好洗完手的全圆佑一出来就看到倚着冰箱门沉思的文俊辉，从袋子里取出洗衣液放到洗衣房的同时，不轻不重地问了文俊辉一句，“你有兴趣找个室友吗？”
他扬了扬手里的消毒液，笑了。
“会做饭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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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俊辉还是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活了二十多年近几天却频频失利于全圆佑的说话方式。正当文俊辉开始有些紧张地四处乱瞟看准时机准备溜走的同时，全圆佑“我有话跟你说”的下一句却是“我把衣服忘在你家了”。
脸不红心不跳的大喘气。
文俊辉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被他说服就昏了头答应带他来家里吃饭并且被动地谈论室友问题。文俊辉看着低头专注切菜的全圆佑，觉得自己的神经又崩断了一根。不是还说自己找不到路吗，走得比我都脚下生风。
坦荡得很。
全圆佑像是感知到文俊辉的内心愤懑，转头看了看文俊辉有点小情绪的面容，笑了一下就把视线放向窗外，“你知道Herculaneum吗？”
文俊辉被他莫名其妙的发问搞得不知所措，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全圆佑在案板上墩了墩手中的刀，“是古罗马的一座城市，毁于公元79年的维苏威火山喷发。”他也没有理会文俊辉似懂非懂的眼神，而只是看着文俊辉的双眼，似乎在斟酌着措辞，“…也不能说毁。”
不如说是你救了我。
我珍贵的日子不多，却都和你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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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俊辉抱臂站在厨房门边，对于全圆佑来自己家做饭这件事情还是完全没有实感。
全圆佑系的是妈妈上次来给自己做饭时的粉红围裙，袖子被整齐地挽起来到胳膊肘下方一点。他卸了眼镜，看起来却比平时更要专注几分。脚踝裸露在棉质拖鞋外。握着菜刀的右手依旧骨节分明，清晰地有力。就好像初见那次他握着自己的胸牌，拳心向下，自己盯着他好看的腕骨有些茫然。
他说什么来着？文俊辉的视线登时被揭开锅盖之后冒出的水汽氤氲成一小片一小片的光点。全圆佑沉默着站在水汽里，将彩椒放到锅里焯水。他拿着漏勺在锅里缓慢又均匀地搅动，极其耐心。而文俊辉的目光也随着他的腕骨恍惚起来。
全圆佑说，“接着。”然后胸牌落入他手中。
在这个小小的厨房里，一定是因为水汽我才看不清自己冒出了怎样奇怪的念头。但这个瞬间我忽然想问的是，你是不是用我的胸牌换走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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